午餐时间到了。餐车内,维克多大使和妻子阿加娅坐在后面靠角落的位置上就餐。布克吩咐过侍者,总是在最后一个给大使上餐。结果,等餐车内所有的人离开后,他们才用完餐。
他们起身向门口走去。这时,一直在静待机会的妘鹤冒出来说:“对不起,夫人,您的手绢掉了。”
她手里拎着那条绣着大写字母‘a’的手帕,向她递了过去。她转过身来,看了看那条手帕说:“对不起,你弄错了,那不是我的手绢。”
妘鹤疑惑地看着她说:“不是您的手绢?您肯定不是吗?”
她摇摇头说:“肯定不是。”
妘鹤不解地说:“可是上面有您名字的大写字母啊。”
大使看起来吃了一惊。妘鹤假装没有看他,依旧盯着阿加娅问:“确定不是您的吗?”她停了一会儿,给自己的问题继续加了砝码:“您难道不是琳达的小女儿阿加娅吗?”
顿时一片沉默。维克多和阿加娅都面色惨白。约莫过了一两分钟后,妘鹤温和地说:“否认是没有用的。这是事实,不是吗?在这个信息高速通达时代,要查到一个人的身份真的不是什么难事。”
大使愤怒地叫道:“得了,你有什么权力~~~”
他的话还没有说完,阿加娅用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,打断了他的话说:“别这样,维克多。让我来。否认这位女孩的话是没有用的,我们还是坐下来把事情说明白的好。”
大使不说话了,他遵从了她的意思。布克立即招呼他们坐下来,妘鹤和布克坐在了对面。涵冰和医生照旧坐在他们旁边。
阿加娅开口说:“你刚才说的。的确是事实。我是玛丽的妹妹阿加娅。”
妘鹤斟酌了一番说:“这么说,您和您丈夫对我说的都是谎言了?”
大使生气地叫道:“你太过分了,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?”
布克小心地回答说:“别生气。虽然妘鹤说话的方式过于直接了些,但她说的可都是实话。”
阿加娅点点头说:“是的。这个被杀死的人,正是那个杀死我外甥女、害死我姐姐,并且使我姐夫心碎的人。这三个我的亲人,都被那个家伙害死了。”
她的声音充满感情。她的母亲琳达曾以这样充满感情的表演赢得广大观众泪如泉涌。毫无疑问,她的两个女儿也继承了这一优点。她继续用那种平静但充满感情的声调继续说:“在这节车厢中,或者只有我有杀死他的动机。可是~~~”
她停顿了一下说:“可是我向你发誓,我丈夫也知道。也可以发誓。尽管我有过很多次这样的念头。可是我从没碰过他一根汗毛。”
大使维克多立即表态说:“是的,我也可以发誓,我以我的名誉向你们担保。阿加娅那天夜里没有离开过房间。就像我说的那样,她服用了安眠药睡着了。我可以证明她完全是无辜的。”
他直直地看着妘鹤,又看看库克,重复道:“用我的名誉担保,真的!”
妘鹤微微摇头说:“可是你们对我说谎了?”
大使先生诚恳而激动地说:“那么你们考虑过我的处境了吗?一想到我的妻子被扯进一桩不光彩的罪案之中,你以为我能忍受得了吗?她没有罪,我很清楚,可是她刚才讲的是真话。由于她和斯特朗一家有关系,她会立刻被怀疑,她会受到盘问。也许还会被关起来审问。既然我们这么倒霉,竟然和这个凶手坐在同一列车上,我也没有别的办法。更倒霉的是,那个人还死了。我承认我向你说了谎,全是谎话,但有一件事没有说谎,那就是,我的妻子那天夜里没有离开过她的房间。”
他说话的神情很真挚,令人难以反驳。
妘鹤慢条斯理地说:“我没有说我不相信您,我知道您的家族历史悠久,名声显赫。对您来说,妻子被扯进一桩凶杀案件中,的确令人难以忍受。可是对于您妻子的手绢掉在死者的包厢中,这件事该如何解释呢?”
阿加娅恳切地说:“可是那条手绢不是我的。”
妘鹤严肃地盯视着她说:“如果让我相信您说的话,那么您必须帮我的忙。”
“帮你的忙?什么忙啊?”
妘鹤认真地说:“您看,这件谋杀的目的是为了报仇。我肯定是为您姐姐一家复仇。凶手一定和您姐一家很有关系,所以我希望您能把过去的事情给我讲一讲,让我们尽可能多地了解案件背景。”
阿加娅叹了一口说:“我就知道是这样。我不想再提起过去,过去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。他们全都死了,全都死了。你根本想不到可爱的黛西有多可爱~~~”
“可是我记得当时还有一位年轻的女孩,她是黛西的保姆吗?”
“你说的是苏珊吧?可怜的苏珊,我忘了提她了。警方盘问了她,他们认为她和绑架案有牵连。不过,即使有的话,她可能也是无意的。她可能曾在和别人聊天中泄露了黛西外出的时间。黛西出事的时候,她吓坏了,认为自己有不可逃脱的责任,所以她纵身一跳,从窗户里跳下去,然后所有的人都死了~~~”
“除了苏珊,家里还有其他人吗?”
“当然,我姐姐家有专门的医生和护士,定期上门检查身体。司机也是肯定有的。”
“没有家庭教师吗?”
她犹豫了一下说:“是的,好像有一个。不过我不太记得她的名字了。”她想了一下说:“好像是叫卡列尼娜吧,我忘记了。她是个高高大大的女人。”
妘鹤笑了,继而严肃地说:“现在,我要您在回答问题之前好好想一想。自从您搭上这趟车以来,您见过任何认识的人没有?”
她两眼睁得大大的瞪着妘鹤:“我吗?我认识的人。没有,一个也没有。”
“那么阿塔夏公主呢?”
“哦,她啊。当然,我认识她。我以为你问的是和那件事有关的任何人。”
妘鹤的眉头紧皱起来,强调说:“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几年,人的相貌也会发生变化的。您是不是再仔细想想,真的没有认识的人吗?还有这条手绢,如果不是您的,还可能是谁的呢?”
餐车的门打开了,他们竟然看到阿塔夏公主被女佣搀着走进来。他们几个人全都站起来。她没有理睬其他人。径直走过去对阿加娅说:“你们回去吧。这里交给我了。我来回答他们的问题。”
阿加娅看看公主。然后被丈夫拉着走出了餐车。公主坐下来,坦率地说:“妘鹤,不用再问了。我知道你捡到了我的一块手帕。”
妘鹤和布克对视了一眼。那意思是在说,看到了吧,我们的行动已经开始有进展了。她展开那条手帕说:“是这一条吗?”
“正是这条。手帕上还绣着我名字的大写字母呢。”
“可是我们昨天去您的包厢询问您的时候,您并没有对我们说这是您的手帕,古丽娜也否认了。”
公主冷冷地回答说:“你当时并没有问我和手帕有关的问题。古丽娜也并不清楚我有几条手帕。”
没等妘鹤开口,她用那种虽然语气很温和但气场很强大的神态说:“关于这条手帕,你们用不着费事了。接下来我知道你要问的是,我的手帕为什么会掉在死者身旁?对此,我的回答是我不知道。”
“您真的不知道吗?”
“完全不清楚。可能凶手偷走了我的手帕掉在了死者身边。”
妘鹤微微点点头说:“请原谅我,对于您的话我现在该信还是不信呢?”
布克捅了一下妘鹤的胳膊。示意她说话太不敬。但公主却毫不在意,依旧用那种傲慢的口气说道:“我知道你说的是关于玛丽妹妹那件事吧?”
“是的,事实上您对我们说了谎。”
公主坦白说:“如果再来一次的话,我还会那样做的。她的母亲是我的朋友啊。我坚信做人应该忠诚,忠于自己的朋友、家庭和社会地位。”
妘鹤笑了笑说:“看看,您现在明白我的难处了吧。那么在手帕这个问题上,我是该相信呢,还是该认为您是在掩护您朋友的女儿呢?”
公主回应了一个笑容:“我懂你的意思了。实际上,这根本不是个问题,我可以把给我制作手帕的设计师电话给你们,她会证实我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。”
“既然如此,为什么您的女仆古丽娜会否认这个问题呢?”
公主毫不否认地说:“她当然能认得出来。”然后,她反问古丽娜说:“你看到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吗?啊,很好,事实再次证明,你确实很忠心!”
这几句话差点没把在场的人噎死。然后她让古丽娜搀扶着站起来说:“如果只是手帕的问题,我想我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。”她微微朝大家点点头就被搀出了餐车。
等她们刚走出餐车,涵冰就长长地喘口气,感慨说:“啊,公主果然是公主,这气场吓死个人。”
布克低头轻轻地说:“从今天早上开始,我们听到的就全是谎话。难以相信,我们竟然听到了这么多的谎话。”
妘鹤却微微一笑说:“这才仅仅是开始。马——上,我们就能听到更多的谎言。”
布克盯着妘鹤看了一会儿才不解地问:“大家说了那么多的谎话,为什么你看起来却有些高兴?”
“事实上,处理这桩案子我们只能用到这种方法。我一一考虑每一位乘客的证词,问自己,如果某某人说谎,他是在哪一点上说了谎?他为何要说谎?然后我的回答是,如果他在说谎,只可能是为了某个原因,在某一点上说谎。这套办法我们已经在阿加娅身上用过一次,非常成功。现在我们会继续用这种办法对付其他人。只有这样,我们想知道的真相才会浮出水面。高氵朝部分马—上就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