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陶婧,她们很快到达林溪河畔韩浮林的别墅,那时已经快六点了。林溪河畔自然没什么好挑剔的:大宅子,很大的庭院花园。而这两位不速之客呢,对女佣诉说来意,征求过教授的同意后才被领进一个精美大客厅。客厅的正前面能看到餐桌,很长的一张实木大餐桌,桌子擦得锃亮锃亮的泛着光。
“请这边走。”女佣领她们走上一座宽大的旋转式室内楼梯,走进二楼的一间可以俯瞰整个林溪河水的扁圆形的房间。
这是一间比例搭配合理的房间,里面的灯发出幽暗的光亮,有一种回到古典世界的味道。房子的角落里摆着一张写字桌,后面是高高的大书柜。一个人坐在写字桌后面读书,看到她们的时候,他动也没有动,只略略点了点头。
这个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教授吧。涵冰细细打量着他。《星星》她早看完了,对其中的男主角没有太深刻的印象,帅是肯定的,毕竟韩剧里出来的角色长得都挺帅。可是相比较都敏俊来说,这教授也差太远了。他看起来还挺年轻,大约有二十七岁。因为很瘦弱,他看起来并不讨人喜欢。他长着一头难以形容的头发,两鬓秃秃的,还有一张小小的、刻薄的嘴,以及空洞、梦幻般的眼睛。房间里还有好几十个十字架和各种宗教艺术品。在那个宽大的书架上摆着的书籍,除了宗教作品以外,别的什么都没有。他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教授,倒像个不中用的土产杂货商。并且,他接受的是家长式的教育,压根儿没去过学校。所以,妘鹤可以想像。这样一个人在社会经验方面是多么的幼稚。尤其是要面对像陈伶那样经验丰富老道的女人,不被她吸引和控制才怪呢。
他的态度很傲慢,跟她们说话的时候。也很不客气:“坐吧。”
涵冰自我介绍说:“你可能听说过我们的名字,我是涵冰。她是妘鹤~~~”
他头也不抬,冷冷地打断她说:“我没听说过。”
涵冰傻了。在新湖,竟然还有人不知道她们,这实在太怪异了。
妘鹤笑笑说:“那我就直接说了。我研究犯罪心理,是警察的特邀顾问。”
教授一句话也没有说。他坐在写字桌后面,桌上摆着一些纸张,压在那些书上。看来他不是在看书。好像是在写信。也是,在这个年代,能手写书信的人只有像他这样的人了。他不耐烦地用笔敲着桌子问道:“你们为什么要来见我?”
她们坐在他对面,背靠窗子。而教授面对着窗子。
妘鹤继续自己被打断的开场白:“目前我正在协助警方调查陶恺文被杀一案。“
那张瘦弱而顽固的脸上,肌肉一动也不动,像僵尸一样煞白而面无表情:“是吗?我不认识他。”
“但是,你认识他的妻子——陈伶。”
“是的。怎样?”
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生硬,像是喉咙被鱼刺卡住似的。
“陈伶非常希望陶恺文死去。可巧的是他就这么被杀了。”
他无动于衷地回答说:“我不知道这种事。”
这样下去,妘鹤真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面的谈话。不得已,她不得不直截了当地提问说:“恕我冒昧,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要和陈伶结婚了?”
他抬起头,目光空洞。没有注视任何人,也没有注视任何点,游离无目的地四处游荡说:“如果我决定和什么人订婚,我母亲会在报纸上宣布的。不过我认为你的问题确实很鲁莽,我没有必要回答。”他站起来冷冷地说道:“再见。”
妘鹤不得不站起来。这是涵冰第一次发现现在的妘鹤竟然很窘,面对这样的逐客令,她有些茫然,试图解释:“我不是,我想说的是~~~”
教授再一次提高嗓门说:“再见!”
这回,妘鹤真的没话可说了。她做出绝望的姿态,然后她们不得不离开别墅。这种逐客方式真的让人下不来台。刚出大门,涵冰就愤愤地在外面的大铁门上踢了几脚。她为妘鹤感到伤心,从认识妘鹤开始,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。在教授面前,高傲的妘鹤比一只被割掉尾巴的壁虎还要微不足道。
“这家伙,真该去死。”涵冰为妘鹤打抱不平:“真不知道‘星星’是怎么编出来的?”
“算了,其实也不算太坏。”
涵冰鼻子哼了一下,她可真会安慰自己。
不过,有一点她们还真没想到。正所谓是东方不亮西方亮,就在她们在教授面前碰一鼻子灰的时候,她们在另一个人身上得到了很优厚的补偿。她们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在事务所竟然见到了教授的母亲,传说中掌握教授命运的强势老太后。
陶婧曾经提起过她,称她为唐阿姨。妘鹤和涵冰称她为唐老太。唐老太身材矮小,高高的鼻梁,长着一双黑豆般的小眼睛。她身上穿着一套看起来很呆板的黑衣服,但即使如此,她浑身上下依旧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贵族气派。除此以外,她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种凌厉的气势,毫无疑问,她和自己的儿子恰恰相反。他的儿子消极地接受命运或者自己母亲的安排,而她呢,很积极地掌控自己的命运。她的意志坚强无比,而且,和别人打交道的时候,无论是谈锋还是行动都要占绝对统治地位。
“你就是妘鹤?”
妘鹤微笑点头说是。
她冷冷地打量了妘鹤,又无关紧要地瞥了涵冰一眼。妘鹤介绍说:“她是我的搭档涵冰。我们一起在这个事务所上班?请问我能帮您什么吗?”
她脸上露着怀疑的神色,然后点头表示默许了。涵冰引导她在沙发上坐下来,她开口说:“我来咨询一件很微妙的事情,你们能保证保密吗?”
“当然,为客户保密是我们的首要原则。”
“我身边的一个朋友向我推荐了你。从他讲你时的态度以及对你的推崇,我想你可能就是能帮助我的人。”
“谢谢,我会尽力的。”
妘鹤知道,对付这种聪明又自命不凡的女人,最恰当的方式就是保持低调,等着对方开口。她好像还在犹豫。妘鹤亲自为她沏了一杯茶,端到她面前。她沉默好久,最后才好不容易说明来意。一旦她决定开口,她的方式和陈伶一样,单刀直入、简洁明了。
“我想请你们确保我儿子不要娶陈伶这个女人,那个女演员。”
换做其他人对于这种说话方式绝对要吃一惊,可妘鹤不一样,她见得人多了,即使有些吃惊也不会过于在脸上表现出来。面对他人的急躁,她最擅长的就是以静制动。她没有立即表态,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,然后微微一笑,才慢慢回答说:“那么,您想让我做什么呢?”
“我不知道,那是你们要做的。我要确保的是我儿子不能和她结婚。我认为这场婚姻就是个悲剧,它会毁了我儿子的一生。”
妘鹤笑说:“看来您是这么认为的。”
“当然,我十分确信。作为一个母亲,我十分了解我的儿子,他有很崇高的理想,他对人情世故一点也不了解。对于身份和他相当的女孩,他反倒认为她们头脑简单、行为肤浅。但是,像陈伶这样的女人,他一点也不了解。当然,我承认她很漂亮,她有令男人倾倒的魅力。我的儿子已经被她迷住了。我也曾经想让他们这种关系自然发展,等过段日子,我儿子就会发现她是一个多么肤浅又庸俗的女人。随着时间长了,他对她自然就冷淡下来。再说了,她还是个有夫之妇,我儿子最终会明白这一点。”
“有妇之夫怎么了?离婚就行了。这年代,离婚比结婚的还多呢,就跟菜市场买菜一样普遍。”涵冰插嘴说。
“不,你们不明白。我儿子从骨子里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,他绝对不会认可离婚。他认为婚姻是神圣的,从结婚那一天起,双方关系就牵系在一起,离婚是不负责的行为。但现在,她丈夫死了~~~”她突然停下来,很郁闷地说:“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结婚了。再过几个月,他们可能就要结婚。我儿子的终身幸福危在旦夕。”说到这里,她更果断而专权地说:“所以,妘鹤,你们,必须阻止他们。”
涵冰感觉很无语。一个大男人,都老大不小了,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的母亲来主宰自己的人生?再说了,儿子幸福不幸福也好,和母亲什么相干呢?只要儿子感觉幸福就行了呗。有一个像这样*的婆婆才恐怖呢。
但妘鹤不会这样说,她只是委婉地拒绝说:“当然,每一个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找到幸福。从某一方面讲,我不能说您做得不对。可是,即使这场婚姻不合适,我又能做什么呢?”
“你总得做点什么?”她狡诡地看着妘鹤,似乎她真的能明白什么似的。
妘鹤慢慢摇摇头说:“恐怕我不能。我知道您的意思,从她的过去里找点麻烦什么的,可是,现在的明星谁没有点绯闻呢?我想那并不能阻止什么。”
“我知道,我已经调查过了。”她沉重地说:“为了不让她和我儿子结婚,说真的,我什么都做了,我甚至~~~”
她住口了,妘鹤机灵地问道:“您甚至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