带着一幅庞大的画上街真是个问题。涵冰现在就干着这件愚蠢的事情。她从蝰蛇上跳下,腋下夹着那幅画。她不明白妘鹤为什么一直要和一幅画纠结不清。即使夕阳红真的发生了一连串的谋杀,能和一幅画有关系吗?画会杀人吗?
她艰难地迈上台阶,进入新湖这家最大的画廊。她在这里有一位朋友。按照妘鹤的吩咐,她要调查清楚这幅画的作者是谁,最好能查到画中的院子在哪里。
见到涵冰,一位长头发、穿着满身洞洞衣服的男人笑着迎过来:“啊哈,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?你胳肢窝下夹的是什么?你不会来卖画的吧,我们这里刚好举办了一个画展。”
涵冰把那幅画塞给男人,喘吁吁地说:“少废话,你给我看看,这幅画是谁的作品?”
男人李阳熟练地从涵冰手中接过画框,娴熟地除去了笨拙的包装,表现出他对各类大小包装都很熟稔的技艺。他把那幅画架在一把椅子上,专注地凝视着它,随后又后退了五六步。然后,他把目光转向涵冰:“你真的确定这幅画不卖吗?”
涵冰不耐烦地摇摇头说:“不卖,我就是想了解一下这幅画的作者是谁?说真的,现在有比卖画更重要的事情。”
李阳用生意人的口吻说:“其实,如果你想把它卖掉,它现在很值得出手。十年前不会是这样的,可是最近树森的作品又开始流行了。”
涵冰满脸疑惑地问道:“树森?是画家的名字吗?”
“哦,它确实是树森的作品。他在二十五年前曾风行一时。他的画作售价不菲,常常举办画展。人们确实买了不少他的画。就画技而言,他是位十分优秀的画家。后来,他的画不再流行了。最后几乎没什么人愿意买他的画,可是最近又开始流行他的风格。”
“树森?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,他最近还在画画吗?”
“没有,他已经死了,几年前死的。死时年纪很大了。六十五,是的,就是这么大。他一生相当多产。市面上他的油画作品很多。说真的,我们打算四五个月后在这里举办一次他的画展。我想应该能大赚一笔。你为什么对他这么感兴趣?”李阳嘻嘻笑着说。
涵冰严肃地回答说:“说来话长,过几天吃饭的时候,我给你慢慢从头说起。不过,你知道画中的房子在什么地方吗?”
李阳摇摇头说:“这我可不知道。他画过很多这样的画。有时是乡下的小宅院,这种宅院往往坐落在人烟相当稀少的地方,有时是一间瓦房,有时附近有一两头牛。有时是停在农场的一辆马车或拖拉机。都是乡村的景色。构图不是略图式的。也不凌乱。有时画布表面光亮得像涂了油。这种技法不同寻常。深受人们喜爱。”
对技法什么的。涵冰没什么兴趣。不过李阳还在滔滔不绝地说:“就像这所房子,没有人,只有房子,给人一种孑然独立的感觉。似乎他把所有的人都给搬走了,没有人的存在,乡间的平和才更加纯粹。我想这才是最近人们喜欢他的原因,他的画给人一种平静的祥和,不像现在,到处都是人,到处都是汽车,马路上都是噪音,到处人声鼎沸。乱糟糟的~~~”
涵冰再也没耐心听下去了,她烦躁地打断他问:“我问你知道画里的房子在什么地方吗?”
他似乎才明白涵冰的意思,迷茫地问:“你想让我找到它吗?”
涵冰迫切地点点头:“你知道吧?”
“不,我不知道。”李阳斩钉截铁地回答。
这个回答把涵冰气坏了。费了这么大劲,连个有用的屁都没有。这算什么事啊。涵冰气呼呼地抱起画作,扭头就要走。
李阳拦住她说:“不过,你可以去问问他老婆。他娶的是张敏,一位雕塑家,十分有名,不过作品不多。她的作品相当震慑人心。你不妨去问问她。我可以给你她的地址。最近因为我们正在筹办她老公遗作画展,就一些问题和她有过联系。我去给你找地址。”
他走到办公桌前,翻开一册记事本,在一张卡片上抄了几个字,又走回到涵冰身边:“给你,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秘密。不管怎样,你手中这幅树森的作品是一幅很好的代表作。如果你要卖,一定要第一个联系我。”
涵冰懊恼又疲惫地从车里钻出来。她抱着这幅画四处在街道上转像个傻瓜。好不容易才找到张敏的地址,她一手夹着那幅画,一手摁响门铃。没人应答。她等了一会儿,又死劲地摁了门铃,这次摁的时间长一些。
门突然开了,她几乎被撞倒。门口站着一位女人。第一眼看去,涵冰觉得这个女人长得真丑。她的脸庞阔大,像薄煎饼一样扁平,两只眼睛不成比例地一只大,一只小,宽阔的额头上,乱纷纷的头发直立,就像灌木丛。她身上的紫色大衣到处是斑斑泥点,不过她的双手长得很漂亮。
“哦,你有事吗?我还忙着呢。”张敏的嗓音低沉,十分迷人。
“你是张敏吗,树森的老婆?”
“是,有什么事吗?”
涵冰把画靠着墙角放下,介绍说:“我是涵冰,我想进去和你谈一谈。”
她的眼睛瞥了一眼涵冰放在墙角的画,似乎猜到涵冰要说什么:“不谈不行吗?我很忙。”
涵冰累坏了,她不想继续和这个女人寒说废话,直截了当地回答说:“我还是进去好了,想想我抱着那幅画走了大半个新湖的心情有多郁闷。”
女人没再说什么,打开门,让她进入一间类似于工作室的地方。工作室的一角有一尊雕像,大小不等的斧、凿等工作,还有一颗黏土做的脑袋。这个工作室看上去像是被贼光顾过一样乱。
她把放在一张木凳上的各种什物扔到一边,把凳子推到涵冰面前说:“这里没地方坐。”她打量了涵冰一眼说:“你真该谢谢我,要不是看在你辛苦的份上,我才不会放你进来。不过你找我到底什么事?你是画家吗?要卖给我画?”
涵冰喘了一口气,拆开包装,把那幅画递到她面前说:“这是一幅你老公的画,我想知道这幅画里的房子在什么地方?”
张敏看了看那张画,又看了看她,一大一小的眼睛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兴趣:“这幅画的房子?你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?”
“你就告诉我不行吗?和这幅画有关的一切。事实上,我的搭档让我过来查这幅画,因为这幅画可能和一桩没发现的谋杀有关。”
“谋杀?”这次,她眼睛里的兴趣更浓厚了,她兴致勃勃地说:“我记得这幅画,画中的房子很漂亮,是吧?”
“你知道这个房子在哪里吗?”
她闭上双眼,回忆着:“房子?那所房子很漂亮,那里有一座小拱桥,桥畔正是这所房子,那个地方叫旺沙镇,这所房子离旺沙镇有十多公里左右,风景迷人,与世隔绝。”
总算打听到房子的位置了,涵冰一直以为这次会白跑一趟呢。她原来就没有指望张敏能记起房子的位置,可是奇迹出现了,她记得很清楚。
她走到画近前,弯腰仔细看着:“奇怪,很奇怪。”
可是涵冰对她的奇怪一点也没在意,继续问道:“你知道哪里住着谁吗?”
“我不知道,我们去的时候那里住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。那个女孩好像是跳舞的,好像是芭蕾舞。她相当漂亮,但郁郁寡欢,好像有抑郁症什么的。他们总是在吵架,好像还有一个孩子,后来孩子出事了。不过说真的,我真记不起来了,这幅画创作都有二十年了。”
“你记得这幅画卖给谁了吗?是不是一个叫秦小萍的女人?”
“我不记得了。有一次他开了画展,卖掉其中的一大批画,可是现在我不记得它的买主是谁。”
休息片刻,涵冰站起来,准备离开。她认为她听到的这些可以回复妘鹤了。
女人不理解地说:“你还没有问我,为什么这幅画很奇怪?”
“这幅画奇怪吗?”涵冰似乎比她还不理解。
女人伸出一只黏着黏土的手指,点了点桥下面的一个地方:“这儿,你看到了吗?桥下面拴着一条小船,是吧?”
涵冰瞥了一眼画说:“是,小船怎么了?”
“以前没有这条船,我最后一次见到这幅画的时候没有。树森从未画过这条船。当初开画展的时候,什么船都没有。”
“不会吧,你是说别人后来在这幅画上加了这艘小船?”
她点点头说:“是的,怪得很,我觉得很奇怪。不知道是谁加上去的,而且不知道什么目的?”她看着涵冰惊奇地说:“不会和你说的谋杀有关吧?你说的谋杀能和我说说吗?”
涵冰包起画作,径直离开工作室。她现在很累,不想对一个丑女人唠谋杀的事情。她甚至怀疑这个女人能不能记起二十年前的画作。唯一算是成绩的就是她知道了房子的地址—旺沙镇。那是个什么地方?等她吃饱睡够后,她要好好查一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