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车颠了两下,把酣睡中的涵冰颠醒。她睁开眼睛,发现列车在一座小桥边停了下来。这座拱桥横跨在一条小河上面,在小河另一边的不远处屹立着一所房子。那是一座被笼罩在夕阳金色光芒中,一所恬静而安谧的房子。
附近见不到一个人影,没有狗,也没有家畜。不过,绿色的窗户敞开着。涵冰想,看来这所房子里应该有人住,不过,现在这一刻,里面空无一人。
涵冰摇着正在看书的妘鹤,大叫说:“看,那就是画中的那所房子吧?”
妘鹤从书中间抬起头,看到涵冰手指的那所房子。不错,那就是画里的那所房子。
火车一颠,又摇摇晃晃,缓缓慢慢地向前驶去。这样子一直持续行驶了十多分钟以后,火车才在最近的一个车站停下来。
她们赶紧从车上跳下来,眼前应该就是旺沙镇。在旺沙镇稍微休息一下,简单吃了一顿晚餐之后。涵冰租了一辆破‘飞度’,驶上一条二级公路。这条公路和一条铁路线并行,在树木繁盛、小河纵横的乡间穿行而过。
她们要沿着铁路往回走,直到找到那所房子。
找那所房子花费了她们很长时间。她们不知道那所房子位于什么村子,唯一能做的就是沿着铁路线一直向前。
又过去了两个小时。涵冰越来越烦躁。有一次她几乎要发现一条和画中一模一样的小河,但是走近以后才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。
明明在火车上很容易看到的建筑,在公路上却什么也看不到。
剩下的路上,涵冰一直在埋怨,埋怨路上没有路标,她们就是在瞎转悠。发了一通牢骚后,涵冰闷闷不乐地把车开上一条泥巴路。天越来越黑,这条小路似乎是能离开这里的唯一一条路。而且,凭着微弱的方向感,她认为这条路能带她们到那所房子那里。
很快。她见到了一个交叉路口,两条路一左一右伸展开去。立在路口的路标已经残破不堪,指出方向的指示牌模糊不清。
“走哪一条路?”涵冰没好奇地问。
妘鹤无所谓地回答:“向左吧。”
涵冰开着车向左边的那条小路走。路很崎岖,一会儿向左,一会儿向右,最终转了一个大弯,路面变得更开阔了;爬过一座小山,穿过一片树林之后,又是一块空旷的低凹地。破飞度开出凹地后,又急转而下。
这时。不远处传来几声哀鸣。
涵冰兴奋得几乎要大叫起来:“这是火车的声音。”
是的。就在前面不远处。一列货车从她们右侧上方的道轨上飞驰而过。铁轨的另一边是一条小河,小河的另一边就是那一所房子。她们一眼就认出了它,小河上面横跨着一所砖砌小拱桥。
宅院就在她们前面。涵冰兴奋极了。
整所房子看上去安静、寂寥,似乎无人居住。在夕阳中显得平和、安谧。没有任何事物显现有人住在那里。涵冰开着车往前开了一点,离房子更近了。她的左手边是围墙,右手边是绿色的田野。
大门出现在她们的视野中。涵冰把汽车停在路边,下了车。妘鹤也饶有兴致地下车。她们走向铁门,从外往里望去。她们踮着脚尖刚好可以穿过围墙看见里面的东西。她们首先看到的是一个院子。这应该是房子的正门,但这里鸦雀无声,一点也找不到人的气息。
她们绕着房子走到房子的后面。这里有一个侧门,从这面看,房子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。首先。房子不是空的,这里有人住。窗户敞着,窗帘在里面随风翻飞,门口立着一个大垃圾桶。
院子里面,一个高大的男人在锄地。
房子里面的门打开了。一个妇女走出来。她放下一个暖壶,然后直起身子朝门口看了一眼。这一眼,让她有些吃惊。她看到了两个女孩。
她的神情有些异样,然后她定定神,果断地走向她们两个。她年纪在五十上下,头发披散着,风一吹,便向后四散飘开。这个女人既不年轻也不漂亮。她人到中年,满脸皱纹、衣着有些邋遢。
女人犹疑地走到铁门旁,用一种带着乡间的土音问她们:“你们在找什么吗?”
虽然她的样子有些怪,但她似乎是个友善的女人。
即使涵冰聪明伶俐反应快,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。要说她们找到一幅画,然后才找到这所房子吗?理由感觉很离谱。涵冰难以开口。
妘鹤淡淡地说:“我们对你们的房子很感兴趣,它看起来很美。”
女人打量了她一下,然后问道:“你们是画家吗?很多时候画家会来这里画画。不过,你们要进来看看房子吗?”
女人对她们毫无戒心。
妘鹤立即接受了她的邀请:“那太感谢了。你们的院子真漂亮。”
“哦,还不算太差。我们种了些花、蔬菜之类的。可是我老头子今年体力不行了,我也忙这忙那,没有功夫整理。你们要到屋子里看看吗?我看得出来你们对这所房子很感兴趣。这是座相当老的房子,不过我们只住了这所房子的一半。前面那部分更好些。”
妘鹤点点头说:“是的,我们看到这所房子被一分为二。”
“这其实是房子的后半部分。那面是前半部分,就是你从桥上看到的那面。”
“这是你们的房子吗?”
“不,我们只是租住在这里。我老头子退休后,我们希望能在乡下找一所便宜的小房子,可以安安静静地生活。这所房子很便宜。房子孤零零的,四周没有什么村落,正是我们想要的房子。”她从火炉上提下嗤嗤叫的水壶,问道:“你们要喝杯茶吗?我正准备煮茶喝。”她把双手拢到嘴边大叫:“清华,清华。”
远处那个高大的男人转过头来:“再过三分钟进来喝茶。”她大声说。
他举起手表示他知道了。她转身招呼她们坐下介绍说:“我姓乔名翠,乔翠。”
妘鹤也介绍了涵冰和自己。
她们进来客厅后,发现里面光线很暗,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。
“你们在这里坐着,我去倒茶。”她转身进入厨房。
涵冰和妘鹤对望了一眼。现在她们找到了这所房子,可是有什么用呢?似乎没什么异常的情况,没有壁炉,没有死婴,也没有失踪的秦小萍。这就是一所被人遗弃的房子,一所地处乡间孤零零的房子,和其他的所有房子一样,没什么特别的。
一两分钟后,乔翠端着茶盘回到客厅。茶盘上摆着三套茶杯和茶壶。
她注意到了涵冰脸上的失望,笑笑说:“我想你们进来后,一定觉得失望了。房子没有什么特别的,对不对?”
妘鹤摇头回答:“不,我感觉挺好的,很安静,远离尘嚣。”
她解释说:“实际上,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。房子并不相称,我是指房子的前面和后面。不过住在里面还不错。房间不是很多,光线不是很亮,但价钱相当便宜,空气也很好。”
“谁把房子分成两半的,房子前面有人住吗?”
“不知道,我听别人讲以前住着一对年轻夫妻,后来好像出什么事了,他们搬走了,只留下这所房子。”她环视着房子说:“这所房子给人一种感觉,好像发生过什么事情似的。”
这时,外面的门开了。刚才在锄地的大个子男人走进来。他走到洗碗槽边,拧开水龙头,洗完手,然后,一路走到客厅。
乔翠介绍说:“这是我老头子梁清华。我们有客人,妘鹤和涵冰。”
她们站起来和梁清华握手。
他看上去个子很高,但看上去很呆滞。他走路很缓慢蹒跚,可是身体很强壮。
他进屋之后,大家的谈兴渐淡。乔翠不停地说着,可是她的态度却变紧张了,她对她丈夫很在意。
妘鹤适时地站起来说:“我想我们该走了。实际上,我的这位朋友有病,我正在找一所安静的房子疗养。”
涵冰瞪了妘鹤一眼。有病,谁有病?你才有病呢。
乔翠热情地说:“那你们应该看看前面,前面的房子很漂亮。”
这话正是妘鹤想要的,她问:“前面出租吗?我很乐意租下前面的房子。”
梁清华回答说:“我们不知道。我们什么人也没有见过,没人在那儿住。”
天更黑了。她们必须得离开。当妘鹤再次表达要离开的时候,乔翠对梁清华说:“你送她们出去,正好让她们看看你种的月季花。”
梁清华自然没什么说得。他领着她们穿过客厅,来到院子里。院子的一角用砖石垒了一排整齐的花圃。里面的花红红粉粉正鲜艳。
她们简单看了一眼,妘鹤再次对他表示感谢,说她们要离开了。天越来越黑,她们想回到镇上找过夜的地方。
他突然说道:“等一下,”他俯身剪下一朵正鲜艳的红月季。他一把抓住妘鹤的外套领子,把花穿过衣领扣子别了上去,然后深情脉脉地看着妘鹤说:“很好看,真的很好看~~~”
一霎时,妘鹤有些晕。莫名地,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。这个高大、呆滞、好脾气的男人把她吓着了。他低头深深地看着她,微笑着,然后一直重复那三个字:“很好看~~~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