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魇

作者:芊舟

一只洁白、修长、以美好姿势拈着杀人之璀璨芳花的手;一个优雅、恒定、波澜不惊而又睥睨天下的姿势,万物沉在绵延的寂静里,却有璀璨芳花惊起的诡异的风,被指间巨大的真力瞬间逼停,两股真气相互碰撞,原地起了小小的漩涡,漩涡卷起盘旋的风。

 风轻轻一扬,将风菲菲的面纱吹开。

 月光瞬间亮了一亮。

 漫天的星光都如海水般涌入少女明亮的眼眸,那眼眸包容万象而又纯净如清泉,转动间光华万丈,似可照亮这红尘万千,沧海无垠。而她飞扬的眉,扬出世间最细致而美好的弧度,腾云驭月。

 这一刻黑暗的小巷,仿佛冉冉升起了新一轮月色。墙头那人的目光凝住,狭长的眼眸闪过贪婪和惊艳的神色,以至于公孙煊渁一招拈花,破掉了他纵横天下的杀手锏,一时竟也忘记了。

 在墙头上那人震惊的视线里,那只拈花的手,突然动了。手指一甩,一个轻俏如飘风的手势,那朵五角花,突然飘飘摇摇的飞起,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,炸开一朵巨大得遮没半个天空的花朵,瞬间将那人笼罩。那人大惊,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个杀手锏,一旦被全力施展开来是个什么效果,惶急之下再也不顾身份,直挺挺向后便倒。稍后墙头后传来重物栽落的声音,可以想象得到,对方狼狈得连身形都没控制得住。

 公孙煊渁收回手指,月色下他指端刚才夹着五角花的地方。有隐约的青黑之色一闪,瞬间被他垂落的宽大衣袖遮盖。

 公孙煊渁回首看风菲菲,眉头微微一皱,他没想到向来出门在外闯荡江湖时都是易容的风菲菲,今天面纱下居然是真面目。

 风菲菲讪讪一笑,摸了摸脸道“前两天中了点暗算,脸上生了疹子,不敢再易容伤了皮肤,所以就…”

 公孙煊渁笑了笑。拉着她离开小巷才道。“你遇上麻烦了,以后尽量不要以真面目示人,尤其是别给刚才那个人看见。”

 “那人是谁?”

 “鬼圣的大弟子姬无颜!赤州排名前十的妖物!方才前面那个是他徒弟!成名绝技就是他方才使出的‘幽冥星火’!”

 “那你呢?”风菲菲一偏头,嘴角噙着一抹调皮的笑意。“你一伸手就破了他的‘幽冥星火’。你该排第几?”她偏头间的笑意如午夜间开放的一朵奇花。幽香四溢芬芳甜蜜,神情里奇异的杂糅着小女儿的纯真可爱和成熟女子的大方明朗,公孙煊渁看着她。素来深邃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星光般的柔和,却依旧微笑不答,只轻轻牵起了她的手。

 风菲菲怔了怔,望着两人交握的手,脸不自禁的有点红,顿时就忘记刚才自己问的是什么了。听见公孙煊渁语声温柔如春夜的和风,响在她耳侧。

 “小心,此人心胸狭窄,而且——贪恋美色…夜好深了,我们去睡觉吧?”

 午夜的小巷,寂静无声。却突然炸出一声带着笑意和微怒的低喝“流氓!”

 月光投入墙角,隐约可见娇俏的少女抬脚,虚踢了对面男子一脚,随即轻快的跑开,如蝴蝶般在月下翩翩飞去。她走后的小巷,公孙煊渁的笑意淡淡散去,抬眼看着风菲菲消失的方向,他背影挺立如竹,衣袖却在无风自动。

 …

 神邑国三皇子府“锦瑟居”风菲菲躺在有粉色的帷幔吊垂着的阔大的圆形大床上,脑海里却闪现出这身子原主的记忆片段,那风菲菲和名为公孙煊渁的男子究竟是什么关系?感觉有点像携手闯荡江湖的侠侣啊!

 下一刻,脑海里的风菲菲也是躺着,躺在青山绿水环绕的美景中。

 躺在一山顶层叠的平台上,平台侧溪水淙淙,游鱼如梭,是极佳的好景致。

 风菲菲跷着二郎腿躺在平台上,嘴里叼着一棵不知名的野草,若有所思的想心事。

 突然,她身侧光影一暗,有人比她姿势更悠闲的在她身边躺下,风菲菲没有转头,依旧晃啊晃,注视着天上浮云,眼底却浮上闪烁的笑意。这个人,总是能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和她“不期而遇”到了这时候,再说什么“哎呀,好巧!”就是矫情,公孙煊渁很明显知道她的落足处,他这么个深沉人儿,愿意玩“邂逅”的把戏,她陪着就是。其实,几天不见,风菲菲突然觉得,很喜欢他这样突然出现的方式。

 那人闲淡的躺在她身侧,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覆出一道优美的弧线,今天他看起来脸色有点苍白,精神也懒懒的样子,倒更显出几分优雅的风流气质,半阖着眼支肘躺着,手中还拿着一根和他气质很不相符的树枝。

 风菲菲侧过头来,却见公孙煊渁明明坐在她身边,面对着她,背对着微微结冰的溪水,却头也不回,反手“嚓”的一戳。水珠飞溅,银鳞闪烁,树枝上立即串起一尾活蹦乱跳的鱼。

 风菲菲瞪大眼,看着公孙煊渁背对溪水,随意又一插,竟然又是一条!动作快捷准确,转眼间,地上已经是一堆乱蹦的鱼。

 这是冬日,溪水结冰,公孙煊渁仅凭听力,就能背对着冰层,听见水下鱼游动的轨迹,并准确的将那滑得要命的东西一叉一个准,不说武功,这听力和准确度只怕也是天下少有了。

 “这冰玉泉里的玉麟鱼,到了冬日越发肉质肥美,你我今日有口福了。”用高深武功来叉鱼的公孙煊渁刚回过头,就看见行动力超强的风菲菲已经蹦了起来,正仔细欣赏那些悲摧的鱼儿们。

 风菲菲捋着袖子,蹲在溪石边将那鱼用棍子拨了拨,想了想,问公孙煊渁“那晚那些人似乎不是一般的劫匪,可能另有目的,你觉得呢?”

 公孙煊渁盘坐枯草之上,这人无论什么姿势都不掩尊贵优雅,闻言微微的笑,上挑的眼角越发华光摇曳,道“那是受人雇请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