棉花身上有两道神识,一道是艾莉芸出生时封进去的,是为青龙金胎转生神识,一道是雍博文出生时封进去的,是为宁不奇留在人间的转生分神。
惠果坐化青龙寺,舍了即身成佛的大圆满,要积十世大功德,成就无上金胎,应对十世转生之下的灭日大劫,重新打通十方三千界通道。
宁不奇为佛道之争,借了凡间力量,铲平青龙寺,一剑斩断青龙寺石阶,就此卷入了惠果十世转生的大因果,牵连之下,不能成就金仙业位,却又因为仙界接引而不得不离开人间,最后留下一缕分神,与人间转生,以应对十世之后的金胎之变。
一个是密佛大德,一个是道教玄奇,修得大神通,可算往来事,纠缠千载,眼瞅着十世即到,金胎已成,分神落生,这千年的因果大事就要落了个结果,不想却出了个胆大包天的雍汉生,一出手便将两大高人的转生神识自肉胎之上剥离,封禁黑猫体内,以至于坏了两人的千载大记,如今青龙寺的计划没了着落,宁不奇的算计没了依托,两位难兄难弟挤在一只黑猫身体里,什么雄图大计,都成了笑话。
只是不知号称天机术第一人的雍汉生又没有算计到,雍博文有朝一日会用到这一双神识来救自家性命。
这两个神识都握有大神通,随便借出一个来,立地成高手,应对当面的妖魔大军,或许还有些吃力,但总比原先要多一分把握。
艾莉芸一听,脸色却是大变,拉着雍博文的手道:“小文,这两道神识都关系甚大,当初转生到我们身上,本就与我们干系相联密切,尤其宁不奇的分神,本就是从你身上剥离出来的,如今重新引入体内,万一有什么不妥…”
太平道的藏神之术,又称借神之术,剥离高手神识存贮于有九命窍的猫体之中,用时引神识入体,便如电脑的正副cāo作系统一般,暂时关闭正cāo作系统,打开副cāo作系统,那神识所有神通立时全都掌握,性格行事也与那神识变化一致,只是这神识不能久存,使用一段时间便会自动消亡,界时正cāo作系统,也就是使术者本人的神识便可自动重新主导身体。
但宁不奇的分神本就是从雍博文身体上剥离出来的,谁也不知道重新引入体内之后,会不会就此落地生根,好似回了老家般占了躯壳不走。
如今太平道诸人无人精通藏神之术,也无处可问,只能冒蒙往上试若真出了问题,就算逃脱眼前这性命大劫,雍博文本人却再也回不来了,逃脱这肉身性命又有什么用处?真要如此,艾莉芸倒宁可两人都死在这乱军当中算了。
“放心,大不了我引青龙金胎的神识入体好了,正好用密宗神通,来对付这帮子走邪路的密宗叛徒。我怎么也不可能引宁不奇分神搞引狼入室不是。”
雍博文安慰地拍了拍艾莉芸的手,让她放心,又看了看棉花,道:“棉花,我要动手了,你准备好了吗?”
棉花长长吁了口气,昂首挺胸,纵身跳到雍博文平摊的手掌上,蹲坐下来,摇了摇尾巴。
雍博文捏诀念咒,伸食指点在棉花额心上,将神念缓缓探入,便可见猫儿专属的九个命窍,有七个空空如野,宛若黑洞,有两个闪闪发光,一个呈龙形盘转不休,一个呈剑形气息凛然。呈龙形那个光芒略有些暗淡,龙虽盘转,却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,那剑形的却是甚是活泼,光芒闪亮,还不时的跳来跳去,一副不安份的样子。
佛道有别,体现在神识的特征上更是别显,雍博文只稍一感应,便认出龙形的是青龙金胎神识,而剑形的则是宁不奇分神,当下念动法诀,引那盘龙出窍,将青龙金胎神识与自己的神识对接,做身体控制交换的处理。
正常情况下,只待对接完成,这法术便算大功告成。
万想不到,就在雍博文的神识与青龙金胎的神识将接未接之际,那剑形神识猛得自命窍当中跳了出来,噌地窜到两者之间,将青龙金胎神识撞到一旁,抢先与雍博文的神识对接上了!
青龙金胎神识没有对接成功,又脱离命窍,好像得脱囚笼般自棉花体内脱逃而出!
第一次使用藏神术,居然就出了这种乌龙。
被封禁在命窍内的神识还能自己抢着上前对接吗?
如果它们有这种zì yóu和能力的话,那么封禁的法术又有什么意义?
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,以至于雍博文完全没能做出任何反应,直接就和宁不奇的分神神识实现了对接。
轰!脑海中仿佛爆炸了一般。
无数难言的意识碎片纷飞,自身的意识好像也在同时爆成了碎片,在无边的黑暗中飞舞盘旋,与那些外来的意识碎片共舞着,凝聚着,集结着,最终在黑暗之中凝结为一个金灿灿的巨大神像。
他背负长剑,青衫飘飘,昂首而不可一世,满身骄傲。
他叫宁不奇。
唐末之时的道家第一高手,横行一时的大罗天仙。
穿过千载光阴,越过仙人之隔,神识重归。
雍博文觉得自己无限渺小,缩在宁不奇的脚下,只能仰视着这通天绝地的无上存在,无边巨大的压力如泰山压顶般落下,似乎随时都可以把他压得粉碎。
“嘿,宁不奇,我认识你!”
雍博文扯着嗓子大喊,不甘心屈服于这压力,不甘心于就这样做他脚底下的渺小存在。
声音出乎意料的大,轰隆隆回荡在无边黑暗之中。
顶天立地的宁不奇缓缓低下头,注视着渺小的雍博文,双目神光灿然,神情却异样温和。
只一眼。
那一眼间,似乎便看穿了千年时光,看透了雍博文里外。
“原来如此,可笑可悲!”
长声叹息于黑暗中响起。
宁不奇的目光悲悯,不似对雍博文,倒像是自怀伤心。
一目之悲,整个天地尽皆痛苦,突降倾盆暴雨。
黑暗之中洪水肆流,无边无际,宛若洪荒初起。
“嘿,宁不奇,你已经死了吧!”
雍博文还在扯着嗓子大喊。
“是,我已经死了,却要托庇当年留在人间的分神才能回复神智!”
宁不奇的声音也在回荡,与雍博文一问一答,仿佛两道炸雷此起彼伏。